谢安宁面色如常,她转到另一边那两个斗笠汉子的尸前,忽然皱起了眉头。
程肃不清楚方才激斗之事,见此不由皱眉问道:“这两人又是何人?为何会死在这里?”
谢安宁略微弓身仔细查看身中毒箭而亡的汉子,随口道:“这两人包括逃走的那个都是在此埋伏刺杀石庚丑的人,这人是中了自己的暗箭毒身亡,另一个程捕头已亲眼目睹了。”
程肃转眼看向那具无头尸,回想起方才那惊魂一幕,不由背脊一寒,皱眉问道:“石庚丑乃刑部通缉要犯,何人竟会刺杀于他?”
谢安宁已起身走到那颗断头前,闻言道:“他在江湖上恶名昭着,想杀他的人很多,但这三人明显并非寻仇报复而来,因为他已落入我的手中,只要一进官府大牢迟早都是死路一条,可他们为了杀他不惜连我也一起暗算,手段毒辣阴狠,好像不将他杀死在此誓不罢休,所以这很不合理。”
她一边盯着那颗双目暴突死不幂目的脑袋,一边语气平淡的说道:“不过在下只负责抓捕,对查案之事并无兴趣,如果程捕头有心查明其中真相,就只能劳烦你自己了。”
程肃一时满腹疑惑茫然,他思索片刻无果,只得转头对手下喝道:“别都一个个干杵着,还不赶紧过来做事?”
其余捕快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做,于是几名捕快立刻进入茶棚,从随身口袋中取出笔墨纸砚,将案地点死亡人数还有死者特征死因一一绘图记录在案,另有人找到了被吓得半死的茶棚老头询问所见过程,其中重点记录有一嫌犯杀死同伙后夺马在逃。
而谢安宁却一直在端详着那颗断,她忽然目光一闪似有现,忙蹲下伸手摸向那人头的下颚,在她不断仔细摸索之后,忽然就从那人脸上揭开了一张人皮面具。
面具之下,是另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只是那惨白的脸上依旧面带惊恐双眼暴突,似是到死也不相信他竟然会死在同伴的剑下。
“果然如此。”
谢安宁冷哼一声缓缓站起,从斗篷里又摸出一份纸卷展开,依旧是一张通缉令,上面画像之人正是地上那颗人头。
程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虽听说过江湖上有人以人皮面具作伪装之用,但却从未亲眼见过,此刻一见谢安宁手中那张面具薄如蝉翼栩栩如生与真人面孔无异,也不知是否真是以人皮制成,不由得既感惊奇又是诧异。
却见谢安宁盯着地上那颗人头,缓缓说道:“此人名叫刁兆兴,青州玉昭县人氏,曾是荆州长河帮帮主司马长河门下弟子,但数年前曾与他人勾结利用长江码头走私红货而触犯帮规被逐出长河帮。而后他浪迹江湖便结识有命案在身逃亡江湖的石庚丑,他两人乃青州同乡一拍即合,不久后便先后在蜀湘等地联手再次犯下数桩命案,手段凶残乃是穷凶极恶之徒,但这人武功挺高,官府追杀捉拿无果,刑部才悬赏八千两银子通缉。”
程肃听着谢安宁说完,又看了看那张通缉令,上面所述内容与后者所说基本无二。但程肃却皱起眉头,他虽清楚石庚丑的通缉令,但这刁兆兴的通缉令却并未下至常州,因而他才略有疑惑。但他马上就想到,这刁兆兴虽也是通缉犯,但所犯之案与石庚丑身上的命案相比实在轻了太多,毕竟那铁臂神猿可是能排进刑部十大通缉重犯之一的大恶人。或许就是因为刁兆兴的案子还达不到举国通缉的严重程度,所以刑部才没有那么重视,因此许多州府并没有接到此人的悬赏通缉令。
在刑部悬赏通缉令上,石庚丑的赏金是三万两银子,而这刁兆兴却只有八千两,仅凭这种简单对比,就能区分两人的罪恶程度。
程肃想到此处,疑惑便消了大半,同时不由对谢安宁暗自赞许,由衷说道:“谢姑娘能对凶徒的情况了若指掌,的确不愧是缉刀人中最出类拔萃的高手,更乃女中豪杰也!”
谢安宁却对如此赞许之言毫不在意,她看着手中的面具,皱眉道:“方才我曾与此人交手,他的刀法颇有火候,可奇怪的是他会的刀法并非只有一种,而是集武林中数家刀法于一炉,却又杂而不精,我便因此生疑有意试探,后来他果然竟又使出了荆州沧浪刀的招式,沧浪刀法正是荆州长河帮主司马长河的成名武功,我便怀疑他就是刻意易容伪装了相貌的刁兆兴,但我不解的是,出身长河帮的刁兆兴又为何会数种路数截然不同的刀法。”
她话音稍顿,随即接着说道:“我知道石庚丑尚有同党没有落网,其中之一就有那刁兆兴,于是便刻意在此逗留,料想必定会有人前来救他。可没想到人是等着了,但却是来杀他的,而且杀他的人还是曾与他一同犯案的同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难怪石庚丑见到这两人后忽然神情大变更口出奇怪之语,只怕当时他就已经猜到刺杀之人定有他的熟人。”
程肃沉吟道:“被自己同党刺杀本已奇怪,但这刺杀者却又以假面目前来截杀就更是怪上加怪了,而且最后那名凶徒竟然会将自己同党一并杀死,只怕是不想让他的同伙被人抓住逼问来历,故而痛下杀手灭口,所以这中间定然另有隐情。”
谢安宁瞧了他一眼,这才微微一笑,道:“所以我便将这里的情形与程捕头说了,至于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真相,那就要靠你们府衙去查了。”
程肃神色有些僵硬的笑了笑,他虽也办过不少案子,但像今日这种没头没脑的凶杀案却是头一次遇到,一时真有些焦头烂额,只觉十分棘手。但他心头却忽然暗自思忖:“这石庚丑本就是通缉要犯,如今落入官府之手迟早都是要被杀头处死,如今被同伙刺杀虽是怪异,但只怕极有可能是个人私仇被人报复,最后就算查不明白,只要石庚丑一死,也大可以江湖仇杀为由结案。再说像这种穷凶极恶之徒本就死有余辜,也用不着耗费精力去为他讨个什么公道真相。”
他暗忖至此,原本焦虑之情便消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