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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心中所念目中所见念兹在兹皆为虚空(第2页)

茫茫大雪,天地渺渺,仿佛旷古卓绝,有种万年一瞬间的况味。袁承天背负这朱大哥的身体,遍寻可以安葬之所,忽见不远处有几株梅花正在大雪中怒开,仿佛与天地争艳,与世同辉!他来到梅树之前,心中默默地说道:“朱大哥,我不能背负你久行,便在此处葬了你吧!”

他从背后取下那轩辕神剑,掘地为冢,不顾大雪扑面,冷风吹打他的头脸,心中只是想让朱大哥好好睡上一觉,不再理会世间儿女情长,是非恩怨!冢成,立枝为碑!袁承天再抬,便见梅树之外便是悬崖,有种千古我一人,生死由天地。长剑彻北斗,笑君生死念!不由得仰天长啸,颇有壮怀激烈的情怀!这些年他见人死人活,人生人无,已将有些事看得淡了!知我爱无错,可是有缘无份也是枉然,至于清心格格那也作罢,只想将她从记忆中抹熬;然而不能却又不成!——因为每到万籁俱寂之时,眼前总能浮现清心巧笑倩兮的模样,想忘又不成,只有相思成苦!正如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他知道这一生再也不可以和清心回到从前,再也不可以携手江湖,笑傲此生,再也不可以同上北邙山,看天下兴亡!他只想归去!只是这样又不行,所以只有捱时光,往前而行,已无后路可退!

朱大哥可以长眠于地下,与梅花为伴,山川大地为友,终于不必为心中所念而执着不放,终于可以放下理想,归于大地尘埃!——而自己还要奔走尘世,呐喊呼喝,也许无人应承,也许曲高和寡,自己仿佛独立于茫茫尘世之中,用我心去写此生!

他将长剑又背在身后,再抬头似乎可见天空中有星在闪,时隐时现,昭示着天地变化。他将胸中块磊一起泄而出,于那长啸声中参破生死一道,便觉心无所系,再无尘缘,只想着不能让大业落空,以往的仁人志士妄死他乡。又回头看了一眼朱大哥的埋身之冢,不由想起种种事由,自复明社丘方绝帮主以死全朋友之义而来,多少英雄好汉为国献身,他们还不是信念不死,总有天下重光的时候。

大雪茫茫,无地一片同白,在雪地行走,四下空茫茫,有种与世隔绝的况味!自己呼息可见,白气在夜空中散去。万木凋零,树枝上挂了白雪,仿佛玉树琼枝,已非复人间,仿佛上天宫阙!袁承天为减寂寞无聊,不由长歌吟道:此生生在尘世间,不为功名不为钱!吾欲乘风上云天,稽谪仙不叩头。笑傲只为此生有,丹心偏在昆仑巅。吹长嘘为何故,仙长练丹为何求!长生海外求丹药,不见当年秦始皇!

他因不知袁门四大堂主被傅传书押在王府后院的石牢之中,因为初时傅传书便会了防止他们如有知闻,便通统作弊,想着法子出去,所以便将他们分别隔开,互不相知,这样他才心安理得,觉得便为妥当,是以袁承天虽也被囚在石牢,然而竟然不知其中还有袁督四大堂主,否则他岂有不救之理?从此事可见他这位同门大师兄处处谋算在人,可说是机谋深远。

袁承天埋葬了朱怀中朱大哥,但觉心中畅快,将积蓄在头脑之中的烦怒一扫而空。自己踏在大雪上,出声响在夜间吱吱传出老远。他心中只念着四大堂主的性命,所以又回京城,循着他们留下暗记——因为他们都有暗号(其实这暗号是以特有的木笔在人间屋角墙上画下日月图案,日月者乃明,意示为不忘明室,志在反清复明为宗旨,袁门中人,人人不可以忘却,历来为袁门中同门弟子之间秘密联络之信号)以为秘密,以便同门连络,别派人士自然不知其中原因,只会以为是寻常的图画,便不知其中底蕴。袁承天一路寻来,又到摄政王府后院石牢,暗号到此断绝,再无标志。他心中不由惊醒:原来他们也被囚押在此,只是自己还被蒙在鼓中,无由知道,否则定当救他们同去!只是现下不知他们的情形如何?他又进了石牢,寻来找去终于在甬道尽头有一石门,只是现在已开着,走进去是折而向右的一条走道,又走十来步,便见几间石牢,只是里面空空荡荡,不见有人,只见地上抛着八幅铁镣,可见袁门四位堂主先前确实被关在此处,只是现在无人,心中惊奇,心想:是谁冒着生命危险将他们救出去了?他正疑惑之时,背后又传来一个阴恻恻地笑声。袁承天回头只见白一平正负手看他。袁承天适才只顾一心查看石牢中是否有人,以至心神所分,不意这白一平出现都未觉查。

白一平道:“王爷所料非错,他说袁少侠必定还会重来王府一探究竟,果不出王爷所料!”

袁承天心想这摄政王怎么知道自己去而复返。白一平看出他的心思,说道:“傅掌门先前见到人家屋舍墙角留有奇怪的日月图案便觉甚是奇怪,后来一想便明白这是袁门之间联络的暗号,所以料到你袁少侠定会去而复返,果不其然!可见傅掌门睿智过人!”

他言语之中透着赞赏,似乎对傅传书的计谋甚为欣赏。有人道:“白前辈过奖过奖,小子可没这本事。”

傅传书现身站在白一平身后,只是眼神有些怪异,让人见了心中还不安宁。袁承天见了,有个不祥的念头:记得几次掌门大师兄杀人之前都是此种骇人的眼光,莫非……只听噗地一声傅传书长剑洞穿白一平身体。白一平怎么都未想到傅传书会背后杀人。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傅传书,不明白内什么要杀他。傅传书见他犹死不知,便道:“白掌门你难道不明白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又况且我不杀你,王爷也要杀你!”

白一平用微弱的声音道:“怎么会?”

傅传书道:“你不明白,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王爷大业成时便是你死之时,莫忘了古往今来的帝王从来和部下共患难,而不能共天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白一平又看了傅传书一眼:“你难道就不怕?”

傅传书道:“将来王爷得有天下,我佐他有功,又况且……”

他打住不再说下去,那意思不言而明,王爷有意收自己为义子,那么将来天下还不是自己的,自己也不用去争夺,只在多铎手中夺取也就是了,只是这话却不能说,以免走漏消息,为王爷所不喜,因为多铎一向疑心极重,似乎对谁都防备,害怕别人背后害他,所以处处提防于人,有时夜间回府往往狼顾,以防有不良刺客行刺,因为他捕杀天下的反清复明人士过多,尤以袁门为最,所以不得不防备,因为他知道天下人恨他如赢政,当年荆轲刺秦的故事他不是不知道,所以防范之心甚强!

袁承天见掌门大师兄诛杀异己,心中毫无悔疚之意,似乎这白一平便该杀,自己不杀,将来他一样要死,所以不如早死。他做这事心安理得!袁承天心中说不出的愤怒,虽然这白一平也非善类,可是他见大师兄连连杀人,自己而未能出手救人,心中总是意难平!傅传书见白一平气息转弱,一脚将他踢翻,转头见小师弟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分明透着鄙视。他也不以意,哈哈大笑道:“师弟你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意难平呢?你是不是觉得我手段残忍而且无情?其实你也大可不必,我比起前代皇帝杀人夺天下已是仁慈多了!”

袁承天听他说话似乎无可反驳,当年清兵入关枉死的天下百姓何止千万?谁又给你说天理公道了?还不是一样入主中土,享国百年!这是所有天下人的梦魇!之后朝廷施行剃易服,之后皇帝又行“文字狱”

让天下文人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敢再说蛮夷,只有含悲忍痛,看故国明月!——只是苍穹之上是满月,已非昔日之明月,朱明王室已如昨日黄花,只有风吹去,悲吟江上,石头城上再无昔日抵死而战的卫国勇士,仿佛大地沉沉,进入了万马齐喑的状态,再无人敢声;——然而民间的秘密反清复明的社团和仁人志士终究不灭,虽死亡殆尽,然而前仆后继,循循不觉于当世!这也是汉人不懦弱,坚韧不拔之精神所在,激后来人蹈死不顾,青天照月,苌弘化碧,忠义千秋!

傅传书不再看地上已然气若游丝的白一平,见袁承天要走,忽然道:“师弟你却不能走!”

袁承天不明所以,不知这位大师兄心中打的什么鬼主意。傅传书不冷不热道:“你这样杀人,便想走人只怕不成?”

袁承天听大师兄这样说话便明自自他想嫁祸于己,让天下人知道自己杀了终南剑派掌门人,那么终南剑派门人弟子自然不肯善罢干休,定与袁门势不两立,形同水火,他自己则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不可谓不毒辣?只是现在袁承天已不再是先前的小师弟。他见这位昔日的同门大师兄处处过为己甚,而且似乎心智已失,为了他的野心似乎可以不择手段诛杀异己,自己倘若再加容让那么便是纵容,只怕以后事情不可收拾之地步,眼见大师一步步滑于万劫不复的深渊,更且不能让他奸计得逞。

傅传书眼角看了一眼小师弟背后轩辕神剑,心有所思,筹划如何得手。袁承天转身又走,不于理会大师兄胡搅蛮缠。傅传书见小师弟又要走,岂能让他如愿,忽然双手齐出,正是使得“阴煞手”

透着杀人的阴毒。袁承天感到背后冷风不善,透着彻骨冰寒,不由地打了一个寒噤。他身形便有所迟缓,也是出手回格,只是触手冰寒透体,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傅传书手形划过。袁承天低头避过,觉得背上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也不以为意。他再抬头傅传手的“阴煞手”

杀招已过。他跃开身形,心想:此地不是久留之地,自己何必与他纠缠。他忽地双手翻出,向傅传书面门拍去。傅传书慌忙闪避。袁承天借此之机,身形抖处已是消失在甬道尽头。傅传书并不追赶,只是嘴角显出冷笑,透着奸计得逞的样子。

外面大雪没有要停的样子,天地之间茫茫,透着冷煞,又多了几分无情无义!傅传书阴笑着从左手中接过长剑——轩辕神剑——适才袁承天低头闪避傅传书招式之时背后长剑已被他轻轻地拿去;而袁承天竟不为察觉,因为其时他全神应敌,所以心中便疏于防范,被傅传书取了巧,其实这也不怪他,谁教这傅传书手段高明,轻灵灵地一个动作便将轩辕神剑得为己有,不为所知!他取剑在掌,观看多时,嘴角冷笑更加志得意满。他忽然将长剑刺穿地上已死多时的白一平前腹。便更不回头,大步而出,因为他要让王府侍卫觉,再加禀告摄政王,自己为了避嫌却不能告,这样一来,让天下人都知道这白一平死于袁承天之手,让终南剑派与袁门为敌,处于不死不休的状态,让袁师弟处于百口莫辨,疲于奔命的状态;想到此处他又禁不住地笑了起来。

他从石牢而出,回归自己寝处,坐待好消息传来。他以为自己做事周密无人所知,可是百密一疏,便在他走出石牢之时,回归寝处的路上不防阴暗竹林之中正有一人现他这行踪,觉得这傅传手鬼鬼崇崇,定非干着什么好事情,只是傅传书只顾赶路,所以竟未觉察。

次日雪停,便有侍卫见了白一平死于非命,而且腹上有剑,只是他并不识得。待得将轩辕神剑呈于摄政王。摄政王经多识广,自然识得此剑为轩辕神剑,一直为袁承天所有,今次白一平身上的剑伤似乎也是昆仑派的剑招,而且身中还有他的长剑,显而易见是死于袁承天之手,再无他人。他环顾大殿,只见傅传书似乎心不在焉,好像有着心事,因为他一向器重于傅传书,觉得其人少年才俊,才堪大用,其心智计谋均在他人之上,阿哥多福安更是不在话下,所以有心要想想他有什么见解,便将轩辕神剑交给傅传书,然后问他有何见解。傅传书早先便已料到这摄政王既然得到轩辕神剑也会交给自己,所以便将此剑放在事之地而不予拿走,否则天下人人知道轩辕神剑是位神兵利器,他又岂会心甘情愿掷于当地,而放心走路?

今次见王爷相询,自然心中已有打算,便侃侃而谈,说道:“王爷,此次袁承天去而复返,是要解救袁门四大堂主,只是奇怪己有人先其一步将他们放走,所以他要走时,正恰白一平前辈赶来,试想这袁承天是为袁门少主,是为天下乱党恶,因为近年来袁门势力渐大,多有乡民受其言语蛊惑加入袁门,与朝廷为敌,处处横起波澜,杀官造反,实为大恶不赦之罪,究其根本,奈是其袁门宗旨便是反清复明!王爷须知除恶务尽,当务之急是让天下有司衙门张告布告捕杀天下袁门门人弟子,谁敢于公然隐匿,诛连族人杀无赦,这样一来看谁还敢加入袁门与当今朝廷为敌?”

摄政王多铎听傅传书这一番言语,觉得甚为有理,只是如果他们不自行告呢?

傅传书看了一下大殿左右侍卫,又转回目光,说道:“王爷忘了汉人本性,懦弱胆小,总是以为事不干己便不于理会,总是隐忍为大,抗争为小,处处都是自私自利,当年高皇帝得有天下,便是汉人的这种隐忍的结果,人人逃避,人人推脱,都抱着事不关己何必管他的想法。而今他们本性未改,依旧如奴隶般,虽也有仁人志士,但是少之又少,又怎能成得大事;那如王爷这般高瞻远瞩,心有乾坤,腹有计谋,于事事运筹之中而决胜千里之外,非复诸葛武侯而何?”

傅传书这一番褒扬的话让多铎听了心中说不出的受用,心中更为器重这傅传书,只是他忽然又想不对这轩辕神剑是为不世的神剑,那袁承天为何杀了这白一平留下长剑而不予拿走,这岂不是十分可疑?傅传书见他心中不惑,心生疑虑,自己不得不说话,以为解惑。他思忖片刻,想想如何说起,只见有人用怀疑的目光看他,知道他们定是怀疑自己,所以自己不能不说话。他环顾四周,只见此时的摄政王正看着他,似乎也是心中生疑。傅传书想了想,说道:“论武功白前辈未必便不是袁承天的敌手,但是苦于他没有称手的武器,所以身死也就不足为怪,要知道这轩辕神剑锋芒世间罕有匹敌,——虽然白前辈也是使剑的高手,但是也是难避锋芒为其所杀也就不足为怪!”

他说的这话在情在理,似乎也无懈可击。这时多铎身侧的婉兮格格听这傅传书说话总觉不尽不实,——因为在她的认知中袁门中人尤其四位堂主和这位袁少主都不是卑鄙无耻之人,更何况袁承天本没有杀人的理由,又况且这白一平虽死于昆仑剑招之下,可是他傅传书也是昆仑派中人,更况且而今他已是掌门,于其剑道更为精熬,所以不得不让人怀疑……

傅传书忽见这位婉兮格格看自己的眼神分明透着厌恶,再有便是鄙视的神情,知道这位格格一直对自己有偏见,一直以来便是避而远之,仿佛他是瘟神一般;而四阿哥多福安便与傅传书多加亲近,觉得他像大哥哥一样照顾自己,对自己有求必应,仿佛比阿玛还要好,因为摄政王有时便严加约束这位世子,因为不能让他太过放浪形骸,那样有损自己的声名,所以便管教稍严,因而多福安有时心中有事只与傅传书说,而不与阿玛和晚晴侧福晋说话,虽然他们都是自己的至亲之人,然而他们对其管教太过严苛,所以他心中并不喜欢,反而觉得傅传书仿佛大哥哥一般可爱,反而有时与他多所说话。此时这位王府四阿哥也厕身大殿之旁,见阿玛处理事务。多铎之所以也让这位四阿哥也厕身其中,本意要他的所学习处理事情能力,否则将来岂不成了无用之材?虽然他有意收傅传书为义子,可是说到名利地位只怕不能够拱手而送,毕竟多福安才是自己的至亲之人,自己怎么可以舍近求远,天下焉有是理,所以他内心深处还是想让这多福安历练历练,有所成就。可是只是近来这多福安病症多,有时三天两头作,他虽延请禁城大内的太医院太医用药,似乎也见效甚微,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是这样总胜于无,只好以此慰藉,似乎再无他法。晚晴侧福晋则以泪洗面,心中痛恨害他孩儿之人。她虽从王爷口中得知四阿哥这症状是袁承天所害,但是她总是心中不信,因为她也曾让清心格格和袁承天相见,于其有恩,当时观他不似心胸狭窄,行事恶毒之人,否则袁门也不至于势力大张,都说这位袁少主侠义为先,处处为人,所以袁门势力近来为之大张,如果他行事阴戾,那么袁门也不会如今日之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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