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何金妮终于抬起了头来。
她只见灰蒙蒙的白手套上一枚钻石戒指,闪闪光,尤其在遍地的泥灰碎屑与尸骸之中,显得顶顶扎眼。
两个童子蜷缩在地。
那当真是两个童子,婴儿大小的——也许那本来就是两个三四个月大的婴儿也说不定,干干巴巴的,外头的泥身掉光了,便只剩下自己干瘪的肉身,黑棕色如溺死又被曝晒的猫狗,啜着小小的手,双目紧闭,蜷缩着。
何金妮一下子愣住了。
就连宋大夫也不例外。
“少、少帅夫人。”
她一顿,然后话音一转,“这是农村里供神的痨病童子,你怎么会把他们埋进泥塑里!”
何金妮很快的摇头,又哑住,既咳不出来也说不出话,所以脸色涨得紫红。
“不是,这个,不是的!这是我在雍园里拍的观音童子,是保平安的,是实现心愿的,不可能是什么痨病鬼!”
“这就是痨病童子!”
宋大夫气得大叫,“我以前跟父亲在乡下诊过多少肺结核病人,他们分明亲口说过的——村里很多人出不起药钱,如果患了肺结核,就只好信奉鬼神,把得了肺痨病死的小孩子收来做泥塑,供奉到庙里,以为这样就可以消灾了,结果尸体携带病毒,反而把前来供奉的人感染生病……这样的行为不仅是愚昧,而且是犯罪!少帅夫人,您难道不知!”
倘若一个好脾气的人起火来,那场面一定不怎么好看。
何金妮当即便被吓呆了,于是张口喊道:“梁延、梁延你快来——这个东西,我、我……”
只可惜她的声音实在是不够大的,又偏偏外头宾客的声音却十分之大,也许其中更有梁延本身就不愿搭理她之缘故罢,所以,她不过才喊了两三声,宋大夫便看不下去了,只管抬脚便去开门。
“不、你别叫其他的人,你只叫梁延就好了,不可以让别人知道,不可以惊动其他人……”
她跪地哀求道。
可宋大夫却根本不应。
“何婧女士,我是医生,我要对所有人的健康安全负责。”
宋大夫冷冷道,“我现在要请梁少帅,遣散所有宾客。”
话毕,她转身便走。
外头,沈要那桌,照样是没人敢跟萧子窈抢菜吃的。
她其实胃口不大,醋溜白菜只夹两三片,板栗炖鸡只吃一块板栗半块鸡,莲藕排骨也一样,偏偏沈要一个劲儿的给她夹着菜,旁人便连转转桌子的玻璃圆盘也不敢。
更何况,这会儿,梁延绕桌前来敬酒,都是特意放过了萧子窈的。
“多谢各位赏脸前来冲冲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