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这根白管本身就是维持星桥的“发生器”
吗?
引力波的记录趋于平稳,也没有发现隐匿物质和高信息熵物质的逃逸。在这次未知的传送中,唯一的痕迹就是这根管子。
出于谨慎,第九舰队拉响了二级警报,随后它一半的外壳开始如花瓣般凋谢,分解成无数的中型单元,向着被报告的方向前进。而剩下的一半则按照原来的路线巡逻。
一切能做的,正如一个工具所能做的。
很快,附近单元提前传回一个新的情报——白色的管子消失了,是从左到右消失的。原地已经什么都不剩下,监测单元监测到了一粒质子大小的纠缠引信,但这颗纠缠引信在下一瞬间就湮灭了。
引信需要外力的辅助维持装置,它的消失是符合逻辑的。星桥这一技术受到的限制实在是太大了。
“古怪的事情,乌龙的事件。”
第九舰队疑惑地想道。
不论如何,它可能又要为之受到责罚了。
它的目光重新放回了四周,向着第四行星的方向游曳,也就看到了逐渐变得鲜红的恒星的光。
第九舰队的判断已经足够准确,它也第一时间拉响了警报,但它永远不明白的是,不定型已经可以做到只传送“整体的一部分”
。换而言之,管子本身其实并没有意义,它只是一个加速的通道。它是巢穴的一部分,也只有这一部分在膜的保护下跨越了星桥。它也只做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发射一颗同样是质子大小的引信。
引信前往的地方则是房宿增六六五的太阳。
这颗引信在两个小时后到达了这颗恒星的内部,就像其他一切在星际吹拂的风。如果是正常的质子引信会受到恒星内部的压力影响从而自我泯灭。但反德西特膜的实现支撑了内部的超时空甬道。为了打开这扇门,远在仙女系的蓝超巨星的核心同样被撕裂了。它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入了银河。
当时,麦哲伦星流民族会成员俄格都杜拉尔,不幸的,也在房宿。他曾经和李明都有过一面之缘,现在也隐隐知道自己当初视而不见的东西很可能与丹枫白凤关押的囚犯有关,与过海号的失窃和出逃有关。但大家都相信这个怪人,相信他从来不做任何坏事。他也相信自己不会做,也不认为自己做了,于是照旧在享受这场盛会。在增六六五的第二行星上,来自其他星系的前所未闻的结构体——不论是生物还是机械的,都会被拿到第二行星展览。
在这场展览中,也会诞生一些交易,作为收藏品和艺术品的交易。众所周知,人类能够制作从分子的层面开始人为设计一切。换而言之,也就不存在真正独一无二的艺术和收藏。
而另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则是,人类可以追溯大部分物体的历史。为此,这个来自麦哲伦星系的人系后裔也秉信一个“不言而喻的真理”
,只被自己喜欢的珍品不会被他人赋予意义,真正伟大的杰作理应被成千上百万的人、数不尽的人承认,承认的人越多,珍品也就越珍贵,也就是更具有“价值”
。俄格都杜拉尔在这里会见了绳菓。
绳菓同样在房宿定居了下来,他在这里很受欢迎。他和俄格都杜拉尔都是水生人类,也颇具共同的话题。
俄格都杜拉尔看到了绳菓放置在透明营养皿中的开裂大脑。绳菓也看到了他纠缠的千只眼睛。两个人笑了起来,都感觉自己要比对面美丽得多。绳菓推崇房宿,推崇银河的动物历史,俄格都杜拉尔则为他介绍了麦哲伦星流的特殊环境下所会诞生的社会与历史,想要把这一独特的记忆卖给全房宿。
“对于银河的人,大小麦哲伦星系也说不上有多么珍贵可惜。”
绳菓扔下了一把骰子,“所有的生物密码,只要愿意穷举,总归是找得出的嘛。银河的种类已经足够丰富了,不管是诞生、生存还是毁灭。”
第二行星的日子已经到了正午。因为几乎没有大气,所以白天也像夜晚一样漆黑。空中的太阳独立的行走,是个耀眼的光斑。至于什么白色的管子,第二行星就太远了,在这里是决计看不见的。
俄格都杜拉尔知道这是绳菓在压价。他同样投下了自己的骰子:
“长官,毁灭可是难得的体验。在麦哲伦覆灭最关键的千年,动物们的狂躁,社会的动荡,星云的消灭和诞生,宇宙天空的空前变化,这都是正值壮年的银河系少有的——”
“可是,”
绳菓说,“我也不觉得这比银河系的毁灭更值得‘生活’和‘体验’。说到底,对于大多数的行星动物……其实并没有太大影响,仍然还是新星与超新星的天灾、争斗、匮乏、停滞、苍白这样的事情,又有什么趣味呢。”
就在这时,骰子落定了。
绳菓投出了六和六。
而俄格都杜拉尔投出了一和一。
周围观战的人顿时一片欢腾,笑声震得舱室抖动。绳菓也不禁大笑起来,这样的胜利,对他来说也非常少见。俄格都杜拉尔在苦笑中揉了揉自己好几双在跳动的眼皮,脑海里却在想如何才能继续推销大麦哲伦曼妙的毁灭生活。
他是愿意输的,但输得实在是太多了。
就在这时,舱门打开了。他们看到一个和蔼的仆人机器站在门口。火红的阳光灿烂地披在它的肩膀上。
“有人需要喝茶吗?是热的茶!”
作为胜者的绳菓理所当然地接过杯子,而下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重新浮现出了那片红得吓人的天空。天空怎么会这么红呢?
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大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