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婖。’
这是昨夜阿枝与她说过的名字,今日一见,她再不是瘦弱病容交加的年幼饥民,款款而至,锦服束腰,貌若绿珠,如碧波之水。虽不比冯婠带给许栀的美貌冲击,也是个绝对的美女。
许栀这个人,真有个坏习惯,但凡看到长得精致好看的事物,就容易走不动。殊不知,她这种目光在古代,算得上不妥。别说古代,饶是现代,也少有人一上来就朝对方说‘你长得好’。
在她的角度,往前数上十年,从没有人会对她的赞誉有任何微词。
田婖没有立刻将她认出,反而是和在场的某个人“一见如故”
。她的目光从许栀身上移开,落到李贤身上,有欣喜、意外,明显错愕。
许栀捕捉到了这种怔愣。她知道她是当年种花的女孩,知道她的母亲和郑璃在赵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却不曾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昨晚听阿枝说过一些田婖的事,又确认了她就是被李贤在邯郸孤城中救下的小女孩,如果这是个话本故事,这场宴会就是男主角和女主角多年后的重逢,这才是传统的走向。
如果要后世的儒生来写邯郸龙台宫的故事,那么当年的永安公主要承担的一定是最恶毒的反派角色。整个故事桥段该比孟姜女哭长城还要背离史事。往大了说她血洗邯郸城,下令要将军斩杀韩仓,往小了说还抢夺饥民之药物!
许栀没时间和他们梳理过去,她对于他们在邯郸城中生了什么并不关心。很快,她果然听到田婖有意提到了邯郸。
亡赵之时,算一算也是快六年前的事。席间,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只是听闻当年李大人于赵有功,原来竟与女公子这般溯源。”
雍城有赵人,他们身份不比齐地贵族显赫,所以说起话来也就不怎么顾忌赵国人的感受。
他们又再借着李贤感慨了一下当今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歌颂着当今皇帝之德。
他们几乎声泪俱下,好不真实感人。
许栀无法不带着后来的目光看他们表演。贵族们目的无非是要做给李贤这种官员看的,没有一个失去了贵族身份的王族,不会追忆往昔。
田婖的眼里闪烁着过去的记忆,无非是一些话里有话的“旧事重提”
。
许栀笑了笑,其实这样就挺好的,大家心知肚明的装模作样罢了。
实际上,只有她不知道张良在无数个缝隙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完全没看清楚那是什么眼神,从中只能看到陌生的打量。
许栀不由得自嘲,无论何种境地,他们之间连最基础的和睦相处也都是做不到的。
——
这时候,不知谁的声音传得有些大。
“主案无人,看来此宴是有皇亲国戚,水令面子真大。”
席分两边,左边是雍城新来的贵族,右边则是李贤以及地方上的官僚。
中间一道,厚毯铺开,主案悬空并未有人入席,陪席才是主人郑国。
宾客窃窃私语。
陈平想,郑国面子倒是比他们想象中大多了。如果她不隐瞒身份,主位之上必是嬴荷华。永安公主不但亲自为他说情,且是能为了来他践行,换做小吏的身份前来。
陈平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带着腰牌前来的典客之吏。
他看到嬴荷华故技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