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他忽然想起还没有问过周景池喜欢什么天气。否则他可以在那通电话中修饰一番,梅市兴许会更有吸引力。
也许他会来。
不来也没关系,他会回去。
坪山公墓在城郊,青山绿水,毗邻一座香火兴旺、钟鸣常响的寺庙。大红灯笼在山脚延伸出去的大路上描出一条断续的红线,赵观棋从那样一条红线里踏出去,沿着阶梯往上爬,看到夹着红烟头的高泽洋随意地坐在地上。
“怎么不上去坐。”
赵观棋用手机点了下高泽洋的头,高泽洋猛吸一口烟,朝他没心没肺地笑。
“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当着面抽烟,坐脏地会被骂啊。”
赵观棋猜都不用猜,伸腿替唐永年踢了一脚,“滚起来,人过生日你这像什么样子。”
“蛋糕呢?”
高泽洋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摊手问道。
“蛋糕还要老子带,你好意思。”
赵观棋将提着的蛋糕递过去,“上去!”
“我这不是要带其他东西嘛。”
高泽洋笑嘻嘻地拎上蛋糕,又弯腰提起放在侧边的吉他包、香烛和纸,“走啊走啊,我算了时间,9点到11点过生日最好了。”
“算这个做什么。”
赵观棋问。
“我听说这样在那边收钱的时候会收得多点啊。”
高泽洋在前面顺着阶梯往上爬,发出真挚的疑问,“你说现在冥币通胀这么离谱,他在那边是不是变成个穷光蛋了?”
赵观棋语塞,毫不留情地说:“永年比你有钱。”
高泽洋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啊,但是那些人又不来看他,送财童子还不是由我来当我还买房子给他了呢。”
“那你叫他托梦谢谢你。”
赵观棋冷漠道,“房子你买了又不住。”
“你买了别墅也没住啊再说了,我才不要他谢。你都不知道,昨天晚上梦见他,他脸臭得要死!”
高泽洋将蛋糕轻轻放到方碑前,其他东西一股脑丢在旁边,从吉他包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束非洲菊,“自己花粉过敏肿成猪头不知道多少次,还和我说想要花儿呢喏,给你带来了哈。”
异色非洲菊靠在墓碑上,高泽洋特地嘱咐留长了根茎。底部插在花瓶里,花朵支到墓碑主人照片的脸上。赵观棋伸手擦掉照片上的一个灰点,才说:“换照片了。”
“是啊,我换的。”
高泽洋到了现场才开始调琴,头也没抬,“黑白的看着像个怨鬼诶。”
赵观棋感觉嗓子被噎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你倒不避讳。”
“他遗体都是我从海里抱上来的,有什么好避讳的。”
高泽洋试着音,不忘指挥赵观棋,“别光站着啊,点蜡烛啊,天都阴了。”
赵观棋于是从墓碑前后退到那一堆蜡烛和黄纸前,蹲下去往外拿香烛,点燃后插进墓碑前做好的软炉。刚燃起的蜡烛冒出一缕白烟,飘飘摇摇地往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