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晖将上下半身折成谦卑至极的九十度,一直鞠着躬恭送蒋二少。然后他挺起腰杆,扬眉吐气。
掌握了这个命脉项目的主导权,就意味着夺回了整个公司的控制权。廖晖冷眼睥睨早快痛晕过去的洪震,忽然又想起了那尊观音像,但他很快就释然了,碎就碎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霍名屿陪着蒋继之回到酒店套房。夜已经很深了,但这个时间街上仍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一条条被车灯装点的宽阔道路像金色绶带,交缠相往。
天和地间还竖着一座碑,就是直入云霄的晶臣国际金融中心,此刻通身点缀霓虹,便是这座城市最绚丽的一道风景线。
摘下的眼镜置于一边,蒋继之一直立在落地窗前,窗留着一道缝隙,他的外衣便乘了夜里的风势,翩飞如鸟。霍名屿则静静站在他的身后。
蒋贺之悔婚之后,由二少爷顶替三少爷与穆家联姻的传言一度甚嚣尘上,蒋继之也未表示反对。万幸蒋瑞臣看不上疯癫泼辣的穆二小姐,而穆凯璇本人也不怎么乐意。
人前杀伐果断,是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接班人,万众钦羡;人后……人后霍名屿常常觉得,这人的人生缺乏惊喜与色彩,他活得远不如三少爷恣意潇洒,他活得就像这华丽孤寂的擎天碑,抑或枰上的棋。
正想着,蒋继之转过了身。
“手怎么了?”
注意到对方手中一道血口子,挺深,应该是方才夺餐刀时被洪震划伤的,蒋继之微微皱眉,说,“我看看。”
“没事。”
霍名屿垂头,潦草地捻捻受伤的手指,笑笑,“我不过是个下人,不劳二少爷关心——”
“别傻了,”
蒋继之打断霍名屿的话。他拾起他的手,将那狭且深的伤口置于唇间轻轻一吮,说,“你从来不是下人。”
弓藏(一)
盛宁的肋骨骨折不算严重,卧床一阵子,痛感已不太强烈,可外踝骨折却愈合缓慢,短时间内,仍很难负重下地。他牵挂着周案的进展,就瞒住正同兄长在长留街视察的蒋贺之,借了副拐杖,让高鹏送他回一趟省检察院。
出门时已经上午八点多钟,但天上仍蹊跷地挂着一弯残月,淡蓝色的,只有轮廓没有实感,几乎就要被普照大地的阳光抹除殆尽了。十二月的寒风里,盛宁盯住那弯月亮,发怔般看了良久,才被高鹏的声声“盛检”
唤醒,转身上了车。
同在检察院的覃局长听到“盛检回来了”
的消息,自然得去慰问一下。他本想去政研室的办公室,但起身、犹豫又坐下,手指轻扣桌面数下,就挂了个电话叫来了盛宁。谈判也有主场客场之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更有谱。
盛宁是拄着拐杖进门来的,顾自在领导面前落座。覃剑宇冷不防被这画面吓一跳,问:“怎么不多休息几天,都是蒋家的‘三少奶奶’了,没必要这么拼吧?”
“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