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怎么样?”
离老太爷的花房中,温云沐问着家将打扮的温云秀。
温云秀今日亦在离府,着一身家将打扮,在混乱中待在厅中一角,为的就是仔细观察怀王。
温云秀的答案,对温云沐至关重要,她虽然面上平静,但右手藏在衣袖下,食指一层层抠起拇指的皮,皮层连带着细嫩的肉在指甲下牵连抠起,很痛,但她感受不到。
哥哥是她逃不开,走不掉,甩不脱又珍藏于心的剧痛。
开始的时候,她只是痛,那痛苦来得极其凶猛,在一瞬间吞噬了她。
接下来是恨,摧枯拉朽般的将她的善良软弱一扫而空,她恨徐闻恨秦氏恨攒竹恨温云婉恨温徐铭,恨到亲自结果了每一个人。
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她也恨自己,恨且愧疚着。
如果不是她的鲁莽,提前惊动了怀王这条毒蛇,如果不是她的粗心,忽略了攒竹这换个蠢货,哥哥就不会死。
她活了两辈子,嫁给了自己所爱,而她的哥哥,依旧没有改变躺在冰凉的地下的命运,甚至这一世,他连一场像样的葬礼都没有。
温云沐,你拥有一起的一切,你都不配得到。
她像是一个力竭的战士,为这场战事流尽了血汗,可望不到结束的希望。
在每一个提及到哥哥的话语中,在每一个涉及到哥哥的事件中,她都会小小的惊恐下,心被揉成一团,再放开了,四肢慢慢地软了,又恢复力气,让仇恨升腾着占据她的身体。
她甚至怀疑,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自己走进的是不是真相?还是另外一场迷雾?
而怀王,是她最接近的一个真相。
"
都说怀王左腿废了十年,可刺客的刀擦过时,我看着不像。”
温云沐低声道,“我怕看错,就让云秀也扮成家将的模样观察着。”
温云秀斩钉截铁地道:“怀王中一刀后,瞳仁骤缩,额角汗出如浆,而且那个位置是我们之前设计过的,足三阴都过膝内,他如果真如外界所传,腿废了那么多年,挨刀的位置应如枯藤一般,可他中道的时候,膝窝处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而且,他缩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
温云沐道。
“还有——”
离家的大夫道:“那位管家为怀王包扎伤口时,我给他递了打湿的布,顺便切了他的趺阳脉,沉紧有力,不似痿症,反有气血奔涌之感。”
“就是说——”
温云秀接了一句,“他不仅没瘸,还可能常年习武。”
离老太爷意味深长地道:“此人既能忍剧痛不露声色,的确非常人所及。"
温云沐坐在一旁,反复是脱离了这场讨论,她翻来覆去地想,把从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想得清清楚楚,想到她再没有理由怀疑自己,想到她终于可以确凿地承认:怀王就是幕后黑手。
她缓缓起身,突兀地走出了大厅,站在廊下,望着今日的圆月。
离庚白与叶垂云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叶垂云站了起来,但又坐了回去。
今晚的月亮好圆啊,如果哥哥在就好了。
两行泪笔直地从温云沐的眼眶中夺眶而出。
身后那扇门,是两个世界的进出处,在那里,是权谋、复仇、钩心斗角。在这里,是思念,是缅怀,是偶尔的释然。
温云沐轻轻的流着泪,她希望这个时候,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和藏在心底的哥哥。